万花筒里看香港——作家的香港故事

出版日期: 2024年2月6日

一个好故事应该包含甚么元素?曲折的情节、独特的角色,抑或精心的布局?其实,更重要的是对生活的观察。出色的故事就像一面镜子,映照生活的不同面向,方可引起读者共鸣。

本文将介绍三位香港作家——西西、也斯及刘以鬯,你或许曾在课本看过他们的名字。他们笔下的香港故事均反映现实,风格与形式却截然不同。这是因为每个人观看事物的角度也不一样,好比手握万花筒,轻轻一扭,斑斓的图纹就会千变万化。

西西——跳格子的小女孩

「『西』就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两只脚站在地上的一个四方格子里。」将两个「西」字放在一起,仿佛是一个小女孩在两格之间来回跳跃——这是西西的笔名由来。以跳飞机的游戏比喻「爬格子」的写作,西西的赤子之心,由此可见一斑。

西西是谁?

西西(1937年10月7日-2022年12月18日),原名张彦,曾任教师,后来提早退休,专心写作,成为香港文学史上的重要作家。身处商业挂帅的香港社会,她贯彻始终从事文学创作,在形式及题材方面屡次作出前卫的实验,突破框架的限制,就如她的笔名:带着未泯的童心,一次又一次跳出框框。

《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》——遗世独立的遗体化妆师
(在香港阅读城浏览本书

西西的作品题材

《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》

以殡仪业为题材的《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》,主人公是一名从事遗体化妆师的女子,在小说开首,她在咖啡厅一边等待男友夏,一边回首前尘。朋友听闻她的职业后,无不退避三舍,但她不介意孤独,只想以手艺令死者的容颜变得「无比温柔」。她的姑母兼师傅曾有一名男友,可惜对方惧怕她的职业,落荒而逃。主人公确信自己的命运与姑母重叠为一,认为夏一定也会离开自己:

「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,原是不适宜与任何人恋爱的。」

 

最后,夏携着一束鲜花翩然而至。可是,鲜花使她联想到的,却非浪漫与爱情:

「在我们这个行业之中,花朵,就是诀别的意思。」

小说以开放式结局收束,留下悬念:主人公会步姑母的后尘吗?

夏的鲜花是象征幸福抑或诀别?

「熊的传人」——《缝熊志》

西西生前长期与病魔作战,曾罹患乳癌,手术的后遗症导致右手渐渐失去活动能力,遂改以左手写作,并透过学习缝制布偶作为右手的物理治疗。后来,西西将她所做的小熊结集为《缝熊志》一书。

《缝熊志》
(在香港阅读城浏览本书

中国人的祖先——黄帝叫做有熊氏,若说我们是「熊的传人」亦非毫无根据。在西西的巧手之下,西施、屈原、曹植、卓文君等历史人物,化身为穿着精致古服的可爱小熊。她以细腻平白的文字,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,细致阐释它们身上的衣饰是哪个朝代的风尚,可谓一本充满巧思的另类中国服饰史。

也斯——他笔下的香港都市

假如要说一个关于香港的故事,你会以甚么为题材呢?若说香港是个五光十色的国际大都会,难免忽略了她富有活力的市井面貌。「香港的故事,为甚么这么难说?」——作家也斯这个经典问题,道出香港故事的复杂性,他本人亦竭尽一生,运用诗、散文、小说、评论等多种创作形式,书写他眼中的香港。

也斯是谁?

也斯(1949年3月12日-2013年1月5日),原名梁秉钧,早年曾于香港报刊工作,及后在不同大学任教,专注研究比较文学、香港文化等领域。「香港都市文化」是其作品中的主轴之一。学者王家琪归纳出阅读都市的其中两种方法,就是「以建筑为文本」及「以个人记忆与经验为都市意义」,均为也斯创作的路向。

《也斯的香港》中的都市脉搏
(在香港阅读城浏览本书

也斯的作品风格

在《也斯的香港》一书中,作者运用散文与照片,以城市的建筑与风景、与友人的交往、与陌生人的偶遇等为题,呈现香港都市具有混杂多元的特性,与乡村的朴素单一势成对比。

在〈加盐的咖啡〉一文,他在公共汽车遇到一名年长的「自梳女」,对方建议他尝试在咖啡加盐,可以「聚火」,这个富有戏剧性的奇遇,只有在复杂的都市才能实现。

早已清拆的九龙城寨向来予人龙蛇混杂的印象,也斯却在〈九龙城寨:我们的空间〉将它还原为一个自由的空间。城寨虽然是品流复杂的「三不管地带」,但当中也有寻常人家,说到底只是一群平凡市民聚居的生活空间:

「这是一个混杂的空间、一个不容易一概而论的空间,

一个看来可怕但又那么多人尝试正常生活下去的一个空间。这像香港。」

《雷声与蝉鸣》:日常中的诗意

在诗的创作上,也斯倡议「生活化」。他从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取材,以接近口语、散文化的文字入诗。学者王良和指出,也斯经常取材于社区,偏好选择「日常生活、平凡街道,甚至是工厂区、坟场」,显出他对平凡事物的关怀。以《雷声与蝉鸣》里〈中午在鲗鱼涌〉一诗为例,他以文字为鲗鱼涌的日常写生,将寻常的街坊风景呈现在读者眼前:

有时工作使我疲倦
中午便到外面的路上走走
我看见生果档上鲜红色的樱桃
嗅到烟草公司的烟草味
门前工人们穿著蓝色上衣
一群人围在食档旁

在诗的结尾,他将感情融入景色,不再是抽离的都市漫游者,显露都市人的倦怠与挫折:

有时我走到山边看石
学习像石一般坚硬
生活是连绵的敲凿
太多阻挡 太多粉碎
而我总是一块不称职的石
有时想软化
有时奢想飞翔

刘以鬯——不愿与商业社会妥协的小说家

在香港这个分秒必争的商业社会,人人为了生计疲于奔命,有多少人愿意静心细阅文学作品?作家刘以鬯为了坚持文艺创作,曾自言在白天写许多「娱乐他人」的通俗文章,到了夜晚才写「娱乐自己」的文艺作品。

虽然刘以鬯本人并不嗜酒,但《酒徒》里为了生计而写通俗小说的主人公也是他本人的写照。
(在香港阅读城浏览本书

刘以鬯是谁?

刘以鬯(1918年12月7日-2018年6月8日),原名刘同绎,生于上海,于1948年来港,先后任职于不同报刊。当时报馆着重商业成份,武侠一类的通俗小说最受读者欢迎。身为编辑的他为了继续刊登富实验性的文艺作品,只好多开几个能赚钱的通俗栏目以「养活」文艺。也斯形容刘以鬯对文艺的坚持并非盲目的固执:「在那背后有一种聪慧的判别力与视野,一种即使整个世界说是如此也不愿盲从附和的自信」。

苍蝇眼中的「天堂」与「地狱」

刘以鬯经常以创新的形式描写香港的都市现实,多用浅白朴实的文字,配以新奇的布局及象征、比喻、对比等技巧,刻划现代社会的错综复杂,容易引人共鸣。

短篇小说〈天堂与地狱〉的主角是一只苍蝇。牠在垃圾桶中生长,感到自己像是活在地狱一样,十分痛苦。后来,牠在天堂一般舒适的咖啡馆中,看见人类为了金钱尔虞我诈,毫无道德与人情味:

「大胖子说:『做人本来就是你骗我,

我骗你,唯有这种钱,才赚得不作孽!』」

 苍蝇反思所谓的「天堂」与「地狱」应该如何界定,

即使是窗明几净的地方,人人看似衣冠楚楚,也不代表那就是天堂:

「我觉得这『天堂』里的『人』,外表很干净,但心里比垃圾还要龌龊,

我宁愿回到垃圾桶去过『地狱』里的日子,

这个『天堂』,实在龌龊得连苍蝇都不愿意待了!」

主角缺席的吵架

另一篇小说〈吵架〉是一篇「反小说」的小说,没有人物、故事及剧情,通篇描写住宅内的摆设与场景,让读者想像这场争吵的原因与经过:

「天花板上的吊灯,车轮形,轮上装着五盏小灯,两盏已破。」

「……撕碎的报纸堆中有一件衬衫,
一件剪得稀烂的衬衫,这件稀烂的衣领有唇膏印。」

「餐桌上有一个没有玻璃的照相架,照相架里的照片已被取出。
那是一张十二吋的双人照,撕成两边,
一边是露齿而笑的男人,一边是露齿而笑的女人。」

本来是富有格调、装潢奢华的豪宅,却在经历一场吵架之后变得乱七八糟,摆设品散落一地,衬衫衣领上的唇印、撕成两半的相片,暗示一段男女关系的破裂。即使全篇没有离奇的情节,仅仅透过静物描写,读者已能重组这场争吵的缘由及经过,并想像战况有多激烈。

结语:来书写你的香港故事

看过以上三位作家的作品后,你是否跃跃欲试,想写出属于自己的香港故事呢?其实,书写香港故事并非想像中那么困难,只要善于观察,留意社区的人和事,不难发现有意思的题材。透过每一代香港人不断书写,这些故事成为集体回忆,构成香港文化的瑰宝,世代传承下去。

如果你也有关于香港的创作,不如试试来创作天地(小学中学)投稿?
期待你们的作品。